12條回家生活的路-「TAI身體劇場」-當祭典開始那個步伐聲響就回來了

Mlungan/mskuhun seejiq ga.
Ndka qsiya yayung msupu qluli.
Wada mstrung paru btunux duri ga.
Wada mswayay ka elu qnliyan daha duri.
Wada msupu ka elu daha duri.
人的心像兩條河流一樣流下來, 有時候會合在一起, 但是碰到大石頭可能會被分開, 有時候又會再匯合。」
-瓦旦父親 Tusi·Pasang 口述部落流傳的話語

 

 

工寮是部落生活的起點與終點

「一顆心要保有如上游清澈的溪水,溪水的分流如人的意念分歧沒關係,因為終將會在大海匯集」Watan Tusi(瓦旦.督喜)的父親以太魯閣族人的哲學,來鼓勵Watan學習面對問題的態度。太魯閣老人家也常會對孩子說:「不要問,仔細地看」,TAI太魯閣族語「看」的意思,成了舞團的名稱「TAI身體劇場」。

在台北長大的Watan對於部落的認識來自爸媽以及其他移居台北的族人,當時大家常在某條溪邊、某個橋下或工地旁的長屋「工寮」,圍著一盆火烤肉講著部落的事,遙遠的部落誰有困難,大家就一起想辦法幫忙解決。Watan眼中並沒有原住民族人到都會後適應不良的刻板社會問題,他看到在大都市打拼的大家,都是為了讓部落的人生活得更好,那是一個單純與正面的目標,在日後成了他「在橋下跳舞」的編舞元素。

「工寮」是凝聚部落族人的地方,成了他連結部落的場所,即便如此對於自己是原住民身份卻沒有太大的感受,直到看了原舞者的演出,開啟了Watan的舞蹈之路,也成了走回部落文化的路,回到花蓮建構TAI身體劇場的「工寮」。

圖像裡可能有1 人、坐下和戶外

每一個被編號的腳譜都是回應當下的處境

對於傳統樂舞商業化、觀光化的演出,Watan是懷疑的,原住民的文化被形式化,成了沒有任何意義的符號,他認為必須回到部落的生活脈絡,從傳統歌舞找到新的身體方式,他說:「當部落不歌唱時,我能聽到踏地聲,當祭典開始那個步伐聲響就回來了,祭典結束後又隱隱約約隱藏在日常的走路中。」依循傳統的祭儀、歌謠和舞蹈步伐聲響,TAI身體劇場至今已經發展出85組腳譜,劇場有了屬於原住民族群的身體知識脈絡,跳脫西方的限制與美感的定義,找回對應當下處境的詮釋權。

Watan很順從自己的直覺找回原住民族身份的感受性,從事屬於婦女工作的傳統地機織,是真心喜歡,並不是為了違反gaya[1]挑戰傳統,兩次的夢境連結了他和織布,老人家說這是祖先要你把線頭接起來的事。織布近10年的時間後,他把ubung[2]搬到部落族人的面前織布,他需要跨越,畢竟部落還有一群還遵守著gaya價值的族人,帶著無比的害怕,ubung的蹦蹦聲贏來部落的認同,他才放下心。

拾起線頭,他創作了「織布I男人x女人」,綁上織布腰帶,Watan說似乎喚回古老的時間和空間,超越工藝和現代重疊成為一種交集,訴說時間不斷的流逝。」舞者穿梭在線的空間中卻具有獨立的時間感。這樣的空間與時間感,對應到集體當中的共同性與各別性,是非常有趣的。原舞者時期的集體共同性中,他看到的不是文化而是連結,部落的集體氛圍和部落的時間感與空間環境是有關係的,而在劇場內被規劃的時間和舞者的各別性有了理性的對照,可是在一樣編號的腳譜踩踏中,他卻感性且細膩地看到每位舞者各自的身體性,每次的演出也因此出現了不同的質地。出自這樣的觀察,Watan說:「他不相信集體的存在,那是浪漫的想像。」

[1] 指祖先留下的生活規範,是太魯閣族人行為與道德的規範準則。

[2] 太魯閣族語地織工具,其中空木箱會在織布的過程中產生蹦蹦的聲響。

 

帶著舞者們成為身體的詩人

當他不用挑戰傳統的態度,做自己喜歡織布的事情,就已經很清楚地詮釋了作為個人的獨立性,卻不背離文化的根本。文化的交流需要慢慢地透過時間和具體空間的交錯參與其中,才有可能成為真正的融合,避免掉膚淺化的符號。以前大家都在同樣的價值,現在則需要提出為何要在這價值內,理解現代人的處境,我們都只是需要一個沈澱、休息和補缺心靈的那一塊罷了。

早前的創作「尋回.失落的印記」講的是外婆年代不得不的故事,問Watan如果你不是舞者,那麼你會是誰呢?他說是蘇東坡的後代吧,自嘲在主流教育體系下的他一直以為自己將成為詩人。現在的他也在面對這個世代的不得不,以一位身體詩人之姿面對,心清澈如上游的溪水。